公元前632年,分别以晋国和楚国为首的两方势力在城濮展开决战,结果晋军以少胜多,挫败了楚国进一步北上的意图,晋文公也由此成为继齐桓公之后的第二个霸主。城濮之战当之无愧地成为改变华夏历史进程的一战。
楚国这个游离在周室册封体系之外南方“蛮夷小国”,自西周后期逐步成长,终于成为举足轻重的大国,楚国的崛起也是春秋前期华夏世界最重要的地缘政治事件。周室在楚国周遭设置了一系列压制其壮大的诸侯国,伴随着周天子的没落和楚国的强大,这些诸侯反倒成为楚国的仆从国和盟友,协助楚人北上中原争霸。在这一势头在齐桓公时期遭到遏制,在召陵之盟上,楚人向齐人率领的北方联盟低头,承认周天子的宗主地位。
召陵之盟是齐楚两大强权妥协后的产物,齐国并没有就此压服楚国,楚国除了丢了些面子并没有受到多少损失,两国就此划定了势力范围,不得随意越界。齐桓公死后,齐国陷入内乱,无暇旁顾。楚人再次蠢蠢欲动,宋国意欲举起齐国扔掉的大旗阻击楚国,然而国力上的差距让宋人成了笑话,楚国以绝对优势碾压了宋国。随后郑、卫、曹等姬姓诸侯国纷纷倒向楚国,楚国的势力范围到达黄河南岸。
宋国之所以失败除了实力未逮之外,没有周天子的站台也是重要因素。齐国之后,周天子属意的下一任霸主是晋国,而不是宋国这个异姓诸侯。晋国是位于山西南部的姬姓诸侯,也是周室在北方的重要屏障,自晋献公始晋国国势愈加强盛,号称“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单受限于底子薄和齐秦两国的制约,其影响力局限在山西一隅。周室一直和晋国过从甚密,早在齐国确定霸权的葵丘之盟上,周室就暗地里鼓动晋献公和齐国争霸。怎料晋献公短命,其后晋国诸公子争立,晋人惶惶无终日,周室扶持晋国的策略这才作罢。
除了晋国和齐国,华夏世界影响力较大的诸侯还有秦国。同期秦国处于秦穆公治下,其扩张势头相比晋国不遑多让。但周天子不愿也不敢将秦人引为奥援,一是秦国位置偏西,东出同楚国争强要越过包括周室直属领地在内的诸多地区,先不说秦人愿不愿意劳师远征,这些地区的诸侯就不会乐意;二是秦国文化落后,又与西戎杂居,国际形象不佳,历来被中原人鄙夷,周天子也不愿意再降身价讨好秦人。
此时,齐、楚、秦、晋四大强权正好占据华夏世界东南西北的四个方向,周天子所居的成周城正好位居中央,得到四方诸侯的拱卫,同时也被其威胁,形势很是微妙。
除了这四大,值得一提的诸侯还有郑、宋、鲁、卫、曹、蔡、陈、许等国,诸国分散在中原的膏腴之地,是齐晋楚等大国争夺的主要对象。
在这些小诸侯中再,郑、宋、鲁的实力明显高出一截。郑国和周室血缘关系最近,但双边关系也最为狗血,时不时就会闹僵。由于郑国正堵在楚国北上的大道上,因此受楚国压力最大,郑人丝毫没有为姬姓诸侯守卫国门的觉悟,很快就表达了对楚国的臣服。鲁国先前一直受到齐国的压迫,自齐桓公死后,齐国衰落,鲁国趁机展开反攻。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陷入内乱的齐国仍不是鲁国能吃下的,为此鲁人多次拉上楚国共同对付齐国,因此楚鲁是根据“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理结成的同盟。相对来说,鲁国在对楚关系上更为自由,双方属于暂时的合作关系。
鲁郑两大姬姓诸侯上了楚国的战车,有意思的是作为殷商后裔的宋国却决意为周室守住国门,坚决不同楚国妥协。城濮之战的导火索正是楚兵围宋,这么算起来,异姓诸侯要比姬姓诸侯靠谱多了。
蔡、许、陈、曹、卫等国本是齐国称霸时期的小弟,齐桓公死后被楚国照单全收,这些诸侯也大方地派兵参与了城濮之战,与楚国一道对抗同属周室诸侯的晋国。
楚国的小弟众多,除了上面这些,还有江汉流域的申、息、随等国。这些诸侯本是用来制衡尚在发育的楚国的,然而楚国的成长速度超过所有人的预料,楚人很快取得了对江汉诸侯的绝对优势,这些诸侯又得不到周室的支援,干脆投入楚国的怀抱,并最终同楚人融为一体。这些诸侯亦派兵参加了城濮之战,甚至在某些局部战场成为作战主力。说起来也真是令人唏嘘。
城濮之战前,楚国的势力范围已经涵盖半个华夏世界,齐、晋、秦则各有各的问题,无奈坐观楚国逞强。长此以往,楚国吞并整个中原将是大概率事件,毕竟周室诸侯一盘散沙,而且连郑国这样的正宗姬姓诸侯都接受了楚国的实际领导,其他诸侯接纳楚人更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事态的转机出自晋国身上,前636年,晋文公即位,晋国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安宁,可以专心对外。
晋文公初即位,一个可以令晋国重振声威的机会就送了过来。这年周室爆发了子带之乱,周襄王被自己的王弟子带驱逐出了王城,天子无奈求助于诸国。晋文公当仁不让,派兵帮助襄王夺回了王位。襄王感激之余,赐给了晋国几座黄河之南的城邑。就此晋国正式将势力范围扩张到河南,和楚国针尖对麦芒。
楚国这些年急剧扩张,自信心爆棚,楚国上下充斥着胜利情绪。但是也有清醒的楚人,他们先前征服的诸侯最强者也只是郑国这样的中等诸侯,而且还未必是真心诚服,所以楚国的胜利是有水分的,而且水分还不小。对上晋国这样新近崛起的大国,不少楚人心里还是直打鼓的。楚成王就不想过度刺激晋国,意图先好好消化完新得地盘,再同晋国决战。然而楚国不少贵族并不认同,他们更加激进,妄图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打掉北方诸侯最后的信心,双方为此争执不下。所以,在城濮之战前,楚国内部并没有统一的对晋政策,这为战争的失利埋下了隐患。
和楚人一样,晋人对于同楚国打仗也很拒绝,这些年楚军名声在外,没有诸侯敢言必胜,晋人的心态也很好理解,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放任楚国继续做大,黄河以南就将全部置于楚国治下,再没有晋国的立锥之地,故晋人必须顶上。驱逐楚人不仅仅是周天子的殷切期望,也是晋国争霸的迫切需求。
战争的源头在宋国。
公元前632年,楚军又一次进攻宋国。宋人这次不打算自己硬抗,派人向晋国求救。
晋文公曾到宋国游历,期间受到礼遇,于情于理都该救宋。可救宋势必就要与楚国直接对抗,晋文公颇为踌躇,最后决定先礼后兵,先修书一封请楚军看在自己面子上撤围回国。
晋国此时并没闲着,在楚兵围宋之前,晋军就已大举南下,攻灭了楚国的两个仆从国卫国和曹国。出兵理由自然不是谴责他们跟楚国走,而是曹国曾亏待过游历至此的晋文公,卫国则是因为不答应晋军的借道要求。这么看起来,似乎晋人要比楚人还要蛮横。
晋国不但悍然灭亡楚国的两个仆从国,还要虎口拔牙,从楚军手中解救宋国。这已经不是给不给楚人面子的事儿了,而是狂扇耳光。尽管如此,楚成王听闻晋人意图救宋,还是打算就此罢手,不愿直面晋国。楚军中以将军子玉为首的激进派自然不服,要求同晋军见个真章。
楚成王大概心里也不是很好受,便答应了子玉的请求,并分出部分兵力,由他全权处理对晋事宜。子玉跟晋文公一样,也是先礼后兵,他提议晋国许曹卫两国复国,楚人则放过宋国。这一招着实厉害,晋人若是不答应,就会落下执意开战的口实,很容易被扣上战争贩子的帽子。若是答应了,就要将煮熟的鸭子放走,底下将士的鲜血就要白流,这恐怕不好交代。
晋文公和他的参谋团一顿思量,最后憋了一个损招。他们扣押了楚使,封锁晋楚和谈的消息,随后召见曹卫两国遗老,以自绝于楚为条件许他们复国。同时又以曹卫两国领地为条件鼓动宋国不惜一切代价向尚未加入战团的齐秦两国求援。晋人的两面三刀很快就奏效了,曹卫退出了楚国联盟,宋国又将齐秦拉入了晋国阵营,晋国则没付出多少代价的前提下,削弱了楚国联盟,加强了己方实力,取得了对楚的战略优势。
子玉对晋人的龌龊很是愤怒,在没有集结到全部兵马的情况下,前出城濮同晋军决战。城濮之战就此打响。
城濮之战后,中原地缘格局重新洗牌,曹、卫、郑、鲁等诸侯回归晋国的怀抱,楚国再次回到齐桓公时期的出发点,开启了重新融入华夏大家庭的历史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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